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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遇而安因树为屋 会心不远开门见山

 

我老家在山东潍坊,一个以风筝和年画出名的地方,但对于自小搬到北京的我来说,这两门手艺远不如肉火烧和豆腐脑来的实在。离开老家的十几年后,我始终还觉得土炉子旁温热空气中葱花肉馅的味道和豆脑里饱含汁水的腌韭菜是我的根。

这两样吃食是不在常在家里做的,因为路边的火烧铺足够多,火烧铺门口大多都有卖豆脑的小车。每个居民区周围都有那么一两家火烧铺,这家皮更酥,那家肉更满,谁想吃了自己下楼买几个,再捎上两份豆脑,一家人吃的热气腾腾。搬到北京后,我极为想念这两口小吃,我妈经不住我的央求,开始琢磨在家做这两样,用电饼铛模仿土炉子,用盒装嫩豆腐做豆脑。味道当然是不一样的,但对于我来说,已是难得的满足了,便直嚷好吃,要妈多做几次。

后来自己做菜了,邀请朋友来家吃饭,麻汁杂拌,蒸鸡,芥末鸡,猪蹄冻,拌辣皮呛芹菜闷藕酥鱼一溜的菜只在我家餐桌上出现过,才知道老潍县的菜不止火烧豆脑。地方人民调侃,吃了潍县菜,不用天下转,我原来笑那是小地方的迂腐,现在想也许也带着自豪。潍县菜是以凉菜见长的,据传曾有107种,但现在家里做的,无非是老辈留下来的几道,我家是妈妈做饭多,吃的老姥姥传下来的菜谱,妈最爱蒸鸡,老爸钟情麻汁杂拌。但在北京,做蒸鸡缺一味松蛾,香菇替之菌味太重,就做的少了,麻汁杂拌原料常见,我们常做,极受欢迎,三口之家每次都能吃光一大盆。

那天跟我妈聊天,谈起家里做饭的讲究,她感叹老姥姥的精细,做什么要有什么的样子,拌黄瓜要切长方,麻汁杂拌要切块,炒黄瓜要切椭圆,馄饨要码上极细极细的蛋皮,黄瓜丝,虾皮,浇上毫不含糊的鸡汤,我爸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吃过一回,之后念念不忘。

我问她“那你做饭精细吗?”
她笑答“你姥姥做饭已比老姥姥粗糙,我做饭比你姥姥还糙。”

老姥姥是大家闺秀,早年家里经商,到她已有些没落,老姥爷去后,她便与姥姥同住。我妈总说她很疼爱我,每回都要留饼干给等我去吃,我记不得了。前两年姥姥家搬家,挪开老姥姥当年当嫁妆的梳妆镜,发现镜子背面糊的报纸都是洋文,不知是她娘家谁留洋带回来的。老姥姥一生讲究又要强,姥姥也是极要强的,到我妈这里,好像表现得不那么明显了。

我揶揄我妈没给我做个好榜样,她狡辩“那是因为北京的材料跟老家的不一样。”

山东人喜面食,我最爱是炸酱面。潍坊炸酱面是汤吃,先炒肉后炒酱,且肉多,像京酱肉丝那样的比例。我初到北京时去超市买炸酱面酱包,惊讶于里面肉丁给的太小气,很是误会了商家一阵子(其实是几年…),酱也2-不同,潍坊的炸酱是炸甜面酱,甜咸的酱汁裹在炒好的肉粒上面,配上黄瓜丝,香椿沫,蒜泥,淋上重新开卤的骨汤做食。因肉多酱少,味道不重,小孩子贪食,常常吃到一半再往自己碗里加一勺炸酱肉,汤汁就更浓稠,泡得面条更入味,我北京朋友来家吃这道面食时,也很快学会这一招。

但她吃的已是改良过的版本,因为老家炸酱的那种甜面酱在北京没得卖,几番尝试后,采用了黄豆酱作为代替,甜咸比例也对,现在我已完全习惯这种炸酱的味道,在这个炸酱面是干拌面的城市里,一碗汤吃的炸酱面,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最地道的美味。

朋友跟我说她小时候去长白山玩,吃到延吉的冷面,觉得最地道,即使现在开了这么多家韩式料理,都比不过小时候的那一碗。那天跟我妈计划过年回老家要多买几个肉火烧带回来,她嗤之以鼻“现在的肉火烧哪有我们小时候吃的肉烧饼好吃,那才是地道”。我也是吃过肉烧饼的,但是它在馅料里加了海米,我不喜海鲜,便自小笃定肉火烧好过肉烧饼。但其实这没有争论的意义,我们贪恋的都是小时候惊为天人的那一口,那曾是我们炫耀的资本和最得味的惬意时光。

地道与否,自在人心。


谢谢 @青山有鹿 少女的独家菜谱,但显然把菜饭做成菜粥的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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